珣草

【RWRB】君主的宫廷 27（M&G AU）

杰夫瑞被捆得严严实实，他结结巴巴地，“我，我只是，睡不着就，就随处逛逛。”

“他看到我们了！他看到我们了！”亨利觉得他在呐喊，可是他的声带被恐惧攥得太紧，声音几乎微若蚊讷。

亚历克斯回过头朝亨利安抚性地笑了笑，又继续问杰夫瑞，“你刚刚看到什么了吗？”

杰夫瑞有一双相当大的眼睛，那眼睛在布满惊恐和慌乱时就显得更硕大了，“我看到你们在……在……！你……”杰夫瑞看向了亨利，满脸震惊和厌恶，“你不是陛下的娈宠吗？你怎么……？”

亨利要吐了，这种反胃是由过度惊惧引起的，他没办法靠自己的双腿走到亚历克斯身边，于是唤亚历克斯的名字。

高大的青年几步走过来把他揽进怀里，亨利紧紧攥住亚历克斯的上衣，几乎是在求救，“怎么办？他看到我们了，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亚历克斯在他汗湿的金色额发上胡乱吻了吻，“别怕，没事的。”

“亨利·福克斯，你在同时服侍国王和王储这对父子？”杰夫瑞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般，“这……这太肮脏了！”

杰夫瑞的话语像是一条绳索般勒紧亨利的肺部，他几乎要窒息。

亚历克斯稳稳地扶着想要蜷缩起来的白金汉，开口引走费茨罗伊对亨利的注意，“我们做个交换怎么样？你开条件，我满足，来确保你永远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没用的！”白金汉看到杰夫瑞还在死死盯着自己，那双眼睛里不再是敬佩崇拜而是纯粹的憎恶反感，像在看一只臭虫，“他一定会说出去的，我会死的，我会进皇城塔，我会被砍头……怎么办……亚历克斯……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嘘……宝贝，别说话。”亚历克斯温声安抚白金汉，又看回杰夫瑞，“你现在掌握了布鲁波尼特王储的秘密，只要你好好利用，一条康庄大道即将在你面前铺展开来，你是聪明人，对吧，杰夫瑞？”

“不！不对！这不对！”杰夫瑞摇着头，像是被吓傻了或者震惊疯了，“我要告诉陛下……男性情人本来就已是渎神……他的儿子竟然还和他的男情人搞在一起……太恶心了……太可怕了……你们体内住了上万个恶魔……我要告诉陛下！”

白金汉的心坠入谷底，把他拖入这一境地的王储成了他仅剩的救命稻草，他哽咽着哀求，“亚历克斯……我不要死……”

亚历克斯沉默了一阵，对亨利说，“你现在从密道回到你的卧室，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如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亨利惶惑地眨着湿润的眼睛，亚历克斯拂了拂亨利的金发，眼神温柔，“亨利，好好想一想，我为了你做了些什么。”

亨利一整晚都没睡着。

他非常后悔因为过度惊恐就听了亚历克斯的话直接离开。

真正冷静下来，他才发觉他不应该让心慈手软的亚历克斯处理这件事，——亚历克斯真的能和杰夫瑞达成协议吗？萨里伯爵的两个儿子都是出了名的虔诚死板，就算亚历克斯说动了杰夫瑞，谁知道杰夫瑞回去会不会一变卦又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的老爹？

一整夜，亨利脑海中都在不断闪过从前他根本没有留意过的场景片段：那些皇城塔里传出的哀嚎和痛哭，那些闹市里指望宫廷丑闻娱乐的熙攘人群，还有公共广场上的断头台，多少王宫贵族曾在那架巨大的木质结构下送了性命，亨利曾听母亲讲起，一些被关在皇城塔的贵族会在枕头上加以练习，以保证在他们把头放在断头台上时举止仍然优雅，那台面被太多贵族的鲜血浸染过而变成了黑色。

他会落得如此下场吗？在他从乡绅之子一步步向上攀爬到第一代白金汉公爵的位置之后，他会被送上断头台吗？

白金汉简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相信了亚历山大，将一切都交给亚历山大处理，——年轻的王储在宫廷已经积攒了一批自己的势力，足以自保，可是他呢？他的权力和荣宠都像是漂浮在空中的虚幻羽毛，不知何时就会烟消云散。

白金汉越想越恐惧，他满头冷汗，全身都失去了力气，连柔软轻薄的真丝被褥都重如真铁，压在他身上好似墓碑。

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得意万分，流芳百世的机会唾手可得，可是现在，他从桥梁翻下，一头扎进漆黑不见底的深渊里。

第二天上午就是出征前的国王巡舰仪式，詹姆士一世如往日一般奄奄一息衰弱非常，但他对待白金汉仍旧亲昵有加，每一个触摸都展现着非比寻常的爱意。很快，王储也来了，亚历克斯看上去和平日也没什么区别，在一众贵族面前仍旧是那个克己复礼的谦逊王子。

白金汉身着华丽的军服，脸色欠佳，但不甚明显，他身后其他高级军官都已到齐，除了副指挥官杰夫瑞·费茨罗伊。

检阅仪式仍要按时举行，鼓手和号手们的乐器发出激昂的节奏，恢弘浩大的乐声回荡在海洋上，舰队们向港口聚集，它们排列整齐，如同一道坚实的钢铁墙，旗舰高高飘扬，上面的烈日纹章在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恍若正在燃烧。

詹姆士一世勉力站起，开始发表鼓舞军心的讲话，他身后的随行官员时不时点头，其中萨里伯爵看上去极其烦躁，时不时望向远处，大概还在等他的小儿子。

直到仪式结束，才有仆从慌忙地跑过来传递消息：杰夫瑞在马厩里被人发现，他的脖颈和胸腔骨头都已断裂，——费茨罗伊小公子似乎是被受惊的马儿们给踩死了。

让白金汉彻夜未眠的黑暗秘密就这样被费茨罗伊小公子的死亡终结了。

萨里伯爵的声望颇高，面对这一不幸的消息，贵族和廷臣们纷纷劝他节哀，亚历山大王储也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遗憾，甚至代表詹姆士去慰问了意外丧子的费茨罗伊。

白金汉仍旧惴惴不安，但一整个白天都无事发生，夜晚，他鼓起勇气通过密道去到王储的卧室。

亚历山大如往常一般正在挑灯夜读，见白金汉来了，他才刚站起身，后者就急切地扑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是你吗？”

年轻的王储沉默不语，亨利抬头去亲他的嘴唇，他便像抚摸家猫般抚摸怀中人颤抖的脊背。

两个人一边亲吻一边躺到床上，亨利趴在亚历克斯身上，“那马夫怎么办？他知道你和我去过，杰夫瑞还死在他看管的马厩里。”

“他因为玩忽职守被处死，并始终保持缄默，而他的独生女会被许配给一位子爵。”

亨利抬头，揽着他的男人面色很沉静，——亚历克斯似乎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我一开始还担心你处理不来这种事，毕竟你这么心软，又这么善良……”

亚历克斯亲了亲亨利的额头，“为了你，我可以做很多事。”

亨利想起昨晚，在他最恐惧最不知所措的时候，亚历克斯温柔地安抚他，冷静地思考后续处理问题。

亨利，好好想一想，我为了你做了些什么。

充盈而满足的情绪在胸腔荡漾，这是被人以背弃原则为代价妥帖保护之后自然而然产生的安全感，亨利不知如何表达，只能舔咬亚历克斯的薄唇送上一个又一个热切的吻，亚历克斯温柔回吻，但神情却很惆怅，“如果我父王不在了的话，我们就不需要再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生怕被人发现了。”

亨利惊愕地睁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虔诚无害的亚历克斯竟然以如此平淡的语调说出了这样的话，而青年继续道，“有时候我十分羡慕父王，他可以在公开场合把你的座位安排在他身边，赐你无尽的权力和财宝，保护你宠着你，让全布鲁波尼特的人都知道你亨利·福克斯被他偏爱着。”

亨利呆呆地看着亚历克斯，青年失落地垂下眸子，他的脸如雕塑般俊美，而当这张鬼斧神工的面庞露出淡淡的悲伤时，那种俊美简直被赋予了艺术家呕心沥血打磨出的作品一般的崇高悲剧性，“可我不是国王，根本无权那样做。”

明明国王已经在病榻上躺了许多年，明明现在大部分的国家政务都是由王储处理，可是权力的杖柄仍旧被牢牢握在詹姆士手里，一顶王冠只能戴在一颗头颅上，那颗头颅是詹姆士一世的头颅。

亨利明白亚历克斯的暗示，他不得不承认他很心动，但是，“陛下对我很好，如果没有他，我根本不会坐到这么高的位置……他很相信我，他是我的恩人，也像我的依靠……”

如若白金汉此刻没有那么认真地沉浸在思考中，他就会注意到亚历山大的面容因为嫉妒而有一瞬间的扭曲，可是他面前结实宽阔的胸膛让他感觉放松而舒适，他像只失去了警觉性的小动物般自顾自地说着，“某种程度上，是他成就了今天的我，我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且不说初升的太阳总比西沉的太阳让更多人朝拜，——只论感情，他和我谁对你的感情更浓烈？”

亨利更加犹豫了。

他不是没和身强体壮的詹姆士一世相处过，当时的他是众多男宠中相对美丽的那个，但归根究底不过是个可爱的小玩意儿罢了，他被詹姆士毫无怜惜地使用，被国王叫来的一群男人围绕助兴，还要和其他漂亮的小东西争宠，如果没有安妮王后的帮助，他根本不可能赢。

纵然詹姆士年老体衰后心肠越来越软，对待白金汉也越来越真心实意，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詹姆士没有多余的体力再去应付更多的情人，而白金汉，詹姆士用起来较为应手得心。

但是亚历克斯不一样，少年亚历克斯每日最喜欢做的就是在亨利耳边反复对他表白，青年亚历克斯变得稳重内敛，但是对他的热情从未消减过，就在昨晚，亚历克斯甚至为了他而违背良心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你不想看我坐上王位吗？”年轻男人认真地看着亨利，眸色明亮如黑曜石，眼神深情得像是舞台戏剧中的男主角，——白金汉动心了，他想要亚历克斯坐上王位，那样他就不需要再担心他们会被发现，他也不必偷偷摸摸地来到亚历克斯的寝宫了，他会被新王宠爱庇护，一切都可以发生在阳光下。

“等我坐上王位，你就会看到我到底有多爱你，”亚历克斯抚摸着白金汉的金发，像一只善于蛊惑人心的英俊恶魔，“你不好奇吗，不想看看我为你能做到哪一步？”

“我……”亨利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他的胸腔，他可能会下地狱的，但他早就知道这一点，“我可以和我母亲商议一下，我出征这段时间我母亲会进宫帮忙照料陛下，或许她能让陛下走得很平静，——仿佛一只熟了的果子落下来。”

亚历克斯用如水的眼神缱绻地注视着他，在他的眼皮印下轻柔的吻，“宝贝，谢谢你。”

白金汉心满意足地窝在亚历山大温暖的怀抱中，此刻的他被王储的温言软语哄着做出的决定的出发点是如此狭窄，完全没有基于宏观大局的考量，他的名声在后世相当糟糕，可没有一位史学家会否认他在历史长河中掀起了多么巨大的浪潮，几乎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仅仅因为白金汉的一念，克莱蒙特王朝最辉煌壮观的时代就这样缓缓拉开了帷幕，历史的舞台已经搭好，候场数年后，即将名传青史的亚历山大一世终于摘下了安静低调的伪装，以一位锋芒毕露的年轻君主的形象登上舞台，之后十余年，在这位太阳王的统治下，伴随着宗教改革和与邻国的多次较量，布鲁波尼特如凌空烈日般用势不可挡的光芒照耀着整片大陆，正如克莱蒙特家族的徽章。

命运的齿轮转动着，历史的脉搏跳动不息，一切错综复杂的事件，纷繁难解的感情被时间之河洗涤后都会湮灭，只留下史书中的片语只言，这些白金汉尽数不懂，他以为他做出这一决定的唯一动因是所谓的利益置换，权力筹谋。

却不知道，这些不过是他自欺欺人，他做出这一决定的唯一理由是那种刻在人类基因中的本能情感，那种情感让人类比其他动物更高级，也让人类比其他动物更脆弱。

白金汉做出这一决定的唯一理由是爱情。

                                                                                   往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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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那条时间线结束啦！

接下来就都是现在这条时间线发生的事情啦。

“仔细想一想，我为你做了些什么”这句我化用了，冰火的伙伴有觉得熟悉的吗哈哈哈，虽然我不喜欢那对，但我觉得这句话很震撼也很经典。

白金汉莉莉的名声在后世也还是比较复杂的，但说实话，虽说是非成败应盖棺后定论，但那些历史被时间洗涤后又有几分假几分真呢，关于亚历山大一世和白金汉公爵的一生，史书记载的和真正的他们出入也蛮大的（会以番外的形式写出来的），但是，真实发生的和被记载的可能完全不一样，这也是历史很有趣的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