珣草

【RWRB】敲骨吸髓 5（ABO）（END）

05 亨利

亨利短短的十七年岁月里，在他的印象里，他只听到过一次Alpha Voice。

他已经忘记了他惹得菲利普勃然大怒的缘由，只记得那可怕的声音真的吓坏了他，彼时他刚刚分化，心里总认为他还是从前那个普普通通的Beta王子，直到菲利普可怕的声音吓到他。

他几乎下意识就跪在了菲利普的面前，瑟瑟发抖，这恐惧并非是受外界刺激，而是从他的内心，从他的血液，从他的本能里生发，他为惹怒面前的Alpha感到愧疚，不知所措，他没有做到他身为一只Omega的本份，他本应温驯服从，让Alpha们开心。

他的外公向来偏爱Alpha长孙，可是那次詹姆斯非常愤怒，他不像平日一般喜怒不形于色，而是声色俱厉地呵斥了菲利普，还叫人拿鞭子在菲利普的脊背上狠狠抽了十下。菲利普在床上趴了半个月，亨利还担心他小心眼的哥哥会因此记恨他，没想到菲利普下床以后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找他道歉。直到那时，亨利才了解到原来Alpha对Omega使用Alpha Voice竟然是如此过分的事情。

更何况，是Alpha对已经被他标记的Omega使用Alpha Voice，——这种事竟会是亚历克斯做的，那个温柔的，体贴的，对他细致入微的亚历克斯做的。

可这又有什么奇怪，他的外公死了，小比死了，他的国家覆灭了，他从王子沦落成了阶下囚，这一切都是拜眼前的Alpha所赐，那么亚历克斯强迫他，用Alpha Voice命令他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Alpha Voice像是某种他挣不脱逃不掉的噩梦。

“宝贝，吃掉这碗粥。”

“宝贝，喝掉这些药。”

“宝贝，吃掉这些肉和蔬菜。”

“宝贝，和我一起去花园走走。”

“宝贝，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Alpha说出的只是这些的简单而温和的命令，亨利不愿遵从却不得不从，他被迫慢慢恢复了健康，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点恢复圆润，肤色也不再因为缺少日晒而渗透着骇人的惨白，甚至连面颊上都有了红晕，连他的小腹都不再感到不适，反而能让他切实体会到有个小生命在他体内成长，亨利感到愧疚，却不能死。

因为那是亚历克斯每天都会对他重复无数遍的命令，“宝贝，你绝对绝对不可以再思考任何和自杀有关的问题。”

可是这道命令无法阻止他整晚整晚梦到他死去的家人们，他梦到满身染血的外公和小比，梦到被海水浸透的面色铁青的母亲，还有隐匿在黑暗中的菲利普，——亚历克斯说他还活着，他怎么知道亚历克斯是否在欺骗他。

然而在他的家人们在横遭此祸的源头，——他亨利·斯图尔特，斯图尔特的二王子，却穿着混了金银纺线的象牙丝衣走在玻璃笼罩的温室花园中，肚子里孕育着毁灭了自己国家的仇人的亲骨肉，来来往往的侍从向他屈膝喊他王妃殿下，亚历克斯就站在花园门口，手臂上搭着一会儿会穿在他身上的羊毛外套，上面绣有代表迪亚兹家族的烈日纹样。

亨利觉得想吐，对自己浓烈的厌恶和唾弃感如同滚烫的铁水流淌在他的神经血管，他佯装在摘一朵玫瑰，在握住花茎时用力让每一根刺都扎入了自己的手掌，瞬间他的整片掌心都刺痒疼痛起来，他却觉得舒适。

亚历克斯不让他自杀，却没有下命令说不让他自残。

Alpha果然发现了他的手上细细密密的伤口，有些刺还有半截留在外面，有些刺已经完全扎入了泛着粉色的掌心，亚历克斯心疼得连浓眉都纠在一起，直接把他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抱回卧室，召了御医来看。

在白发苍苍的御医拿着镊子费着眼力挑刺时亚历克斯就紧紧地揽着他的肩膀让Omega靠在他怀里，亨利费解于新建国的国家的亲王为何会如此闲暇，能够每时每刻都粘在自己身边，可是他的Omega本能却自发地对标记了自己的Alpha的每一次触碰感到安心，会因为Alpha安抚性的吻而全身都懒洋洋的，已经怀孕的身体也仍旧渴求着Alpha的触碰，被Alpha抚摸着腺体便春心荡漾。

亨利对这一切都感到恶心，仅仅是因为被强制标记了，就对眼前利用了自己，毁灭了自己国家，和自己横亘了血海深仇的Alpha感到亲近，对Alpha以Alpha Voice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乖巧顺从，——这就是为什么他成为Omega以后就没有再被外公正眼瞧过的原因。

只是被标记了，他就成了对仇人摇尾乞怜的叛徒。

御医挑完所有花刺时暮色已经四合，亨利的左手被涂了药膏包裹起来，这并不影响进食，Alpha却一口一口喂他，亨利无法反抗，如若他拒绝进食，亚历克斯就会发觉他的进食命令在时间的洗涤下功效已经减退，会重新对他用Alpha Voice下达命令。

亨利必须装得驯顺乖巧，直到亚历克斯对他放松警惕放弃使用Alpha Voice，到那时，他会从王宫最高的塔楼一跃而下，他的身体会像水球一样爆炸在地面上，血花四溅，或许亚历克斯还能看到他腹中摔出一团成型的血肉。

想到他的宝宝，亨利的心又止不住地软了，最初他对宝宝迁怒过，但随着宝宝一天天在他的子宫里越长越大，他切实地能体会到什么叫母子连心，他爱他的宝宝，他的宝宝是如此无辜，不应被父母的事情牵连。

可是正因为他爱他的宝宝，他必须要带着宝宝一起死，他会下地狱，但他的宝宝会上天堂，天堂好过待在人面兽心的Alpha身边，天堂好过这国破家亡的人间炼狱。

亨利原本想等亚历克斯放松警惕，Alpha却始终保持谨慎，纵然在亨利（表面）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后，Alpha几乎不再使用Alpha Voice，但直到亨利脖颈上的伤疤越来越浅，直到他的腹部高高隆起，走路时会因为腰腹的重量腰酸腿麻疲惫不堪，亚历克斯仍旧花大把时间陪伴他，就算去帮哥哥处理政务也会找他的男巫王嫂和亨利作伴，在亚历克斯和他闲聊时，他曾套话知道是这可怕的男巫提供的匕首杀掉了他们的龙，他也没忘记这个男巫仅仅是晃了晃手就把他手中的毒药隔空打飞，男巫的眼眸清澈锐利如冰晶，他在索伦森面前并不敢有什么的小动作。

亨利几乎不敢等了，不然他会真的被眼前的温柔乡蒙蔽，他会误以为眼前的Alpha真的是发了誓会一辈子守护他的他可以依靠的丈夫，他会误以为他的孩子会被所有人祝福着降生，他会误以为亚历克斯真的爱他，他会误以为他也仍旧对亚历克斯残存了一丝爱意。

眼看着他怀孕的月份越来越大，这具身体也在亚历克斯的使用下越来越驯顺服从，仅仅是被Alpha结实的臂膀揽着就会产生无边无际的安全感，亨利心底深处被他隐藏得最深的那个自我越来越焦灼不堪，直到这时，他抓住了那个时机，——索伦森难产了。

冬天提着洁白的衣摆款款离去，却留下料峭春寒，空气中仍旧沁着冬雪的甜美气息，但随着王后难产时间的延长，国王待在王后的卧室里已经一天一夜却仍旧不肯出来，整个王宫都隐隐约约笼罩了一层动荡的氛围。

亚历克斯身为这王国的另一位迪亚兹，不得不出去主持大局，亨利不安地抓紧Alpha的衣袖，“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主宫，我怕你会离开我很久，我会害怕。”

看着胆怯而紧张的Omega，正常的Alpha都不会用严厉而恐怖的Alpha Voice对其说话，于是亚历克斯只是温柔地亲吻亨利的嘴唇，又跪在床边吻了吻亨利高高隆起的肚子，“别怕，宝贝，我和枢密院开完会就会回来，安娜和爱达会陪着你，外面也有层层侍卫把守，我会很快回来。”

亨利仍旧不安地打着颤，拉起亚历克斯往Alpha的怀里钻，他的肚子已经很大，无法和亚历克斯正面拥抱，Alpha温柔地从背后揽着他，两人依偎在床上厮磨了好一会儿，直到雕花木门被敲响，侍卫传话说大臣在等候，亚历克斯才不得不离开了亨利身边。

从窗户看着亚历克斯离开寝宫，亨利面上小鹿般的胆怯顺从瞬间消失了，他嘱咐门外的侍卫们不要打扰他，他想好好睡一觉，关上门后轻易就弄晕了两个小侍女，——就算怀着孕，他的主性别也是比女性Beta要健壮许多的男性。

亨利从抽屉里拿出小比给他的项链，转动了一本书籍，一个和墙壁融合得天衣无缝的密道缓缓打开。

亚历克斯曾经经常走的那条密道大概已经被封死，但亨利走的另一条是亚历克斯都不知道的密道，这些刚刚鸠占鹊巢的希路斯人还是太轻敌了，迪亚兹的先祖在王宫里修过无数密道，他的外公占领了布洛桑大陆后又在宫殿里加修无数条密道，就算他们专门派了士兵探查这个幽深诡谲的地下迷宫，但除了洞察一切的巫师，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知道这座庞大的宫殿地下到底交错了多少道路暗门。

亨利选择的这条比亚历克斯常走的那条要狭窄许多，即使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他仍旧什么都看不清，他依照着记忆沿隧道潜行，一直有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洗衣房衣料入水的声音和女孩们的笑闹声，厨房碟碗碰撞的清脆声音和肉被烤熟的噼啪声，还有庭院兵戈相见的金属撞击声，终于，他开始往上攀爬，——他从小就生活在他的寝宫，他走过无数遍这条密道，他知道他现在走到了哪。

亨利手脚并用地攀爬着耸高而粗糙的石头台阶，肚子坠胀，腰部和大腿酸痛，他的宝宝甚至开始用小手小脚踢他的肚子，——仿佛这个聪明的小家伙感受到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亨利内心又酸胀又苦涩，他默默向他的宝宝道歉，却还是坚定地向上爬着，也许那些警惕的侍卫已经发现他逃跑了，也许亚历克斯已经发现了这条密道，他不能赌，他不敢赌。

终于，亨利到了城门塔顶的城垛，他向远望去，夕阳暖洋洋的，如同金色的纱绸般笼罩着整座王城，最远处是高原森林和田野，茂盛的绿色和天际连接在一起，再近一些是热闹的王城，许许多多街道小巷，各种肤色的人群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这个国家在几个月前刚刚经历政权变动，可是百姓们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事情。

亨利收回视线，这才注意到插在城垛高高的长枪上的一颗人头。

那颗人头已经被沥青浸得模糊不清，可是凭借轮廓，亨利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

好久不见，外公。亨利冷静地想着。外公，你说的对，Omega总是充满妇人之仁，如果我没有被亚历克斯迷惑利用，我的哥哥会骑上龙把来自雪境的起义军都一把火焚烧成灰。

“亨利！离城墙远些！”

低沉而熟悉的Alpha Voice，像是被鞭打般，亨利全身感到疼痛，惶恐攥紧了他的心脏，他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可是他很快停住，反抗Alpha命令的痛苦压迫得他大脑发胀，血管在身体里一根根崩开，可是亨利还是冷静地转过身去，他的脊背挺直下巴微抬，就像从前身为王子时那样。

他面前是满脸恐惧的亚历克斯（多么可笑，亚历克斯竟然会露出这么恐惧的表情），以及只穿了一件丝质长袍，双腿间还在流血的索伦森。

看着男巫白到透明的肤色和颤抖的身躯，亨利觉得愤怒而荒谬，“你为什么一定要帮亚历克斯找到我？你现在几乎自身难保。”

男巫平静地说，“龙之家族注定在此时灭亡，没有迪亚兹也会有其他家族毁掉你们，这是无境之境安排的命运。”

亨利不懂什么命运，他也不在乎，他看向亚历克斯，后者双唇不住颤抖，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惊恐，他用Alpha Voice很强势地朝亨利吼，“亨利·斯图尔特，现在立刻回到我身边。”

哪怕是把手臂生生扯掉大概也不会比现在更痛，Alpha Voice的声音像是鞭子一般不断击打着他大脑最脆弱的部分，亨利握紧双拳，指甲插入皮肉不住渗血，他死死站在原地，用全身的意志力去违抗Alpha的命令，“谢谢你们的礼物，我代表斯图尔特家族收到了。”

亚历克斯知道他指的是他外公风干的头颅，Alpha慌急地解释，“我抗议过很多次，可是他们并不理会，这是为了迎合民心，你外公屠城的事情王城并没有忘记。”

“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亨利说，“如果我们有龙，我会骑着龙把整座城市屠戮殆尽，到时夕阳会变成鲜血和烈焰的颜色，那该有多漂亮啊。”

亚历克斯近乎在哀求他，“亨利，过来我这边，离城墙远些。”

亨利低头看了看他脖颈上的小龙挂坠，轻轻笑了。

怀孕的身子很笨重，但亨利还是在亚历克斯一声又一声的Alpha Voice下往城墙上爬，亚历克斯根本不敢靠近他，因为Alpha知道如若他向前走一步他会不顾一切地跳下去，纵然他痛如蚂蚁啃噬他的大脑，纵然他的视线已经被血泪弄得一片猩红，纵然他的嘴唇被咬得破碎，耳畔轰鸣全身颤抖，他还是一点点爬上了靠内的城缘，外墙太高，他爬不上去，但从城缘掉落到宫殿庭院也足够他摔个粉身碎骨。

亚历克斯还在不停用Alpha Voice吼着他叫他停止，他却只是就着满身的血腥气呼吸着王城的晚风，——天啊，久违的，自由而解脱的晚风。

亨利回头用流着血泪的眼睛看了亚历克斯最后一眼，朝这个他爱过恨过却始终舍不得下手杀掉的Alpha鲜血淋漓地微笑，“我恨你。”

亨利跳了下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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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旅游～所以这个是定时～

遥想我上一篇大家不怎么吃的AH文，还是敲骨吸髓的大纲Vampire（哈哈哈！看来宝子们真的不太喜欢这种类型的文，我明白了Orz）

然后大纲就是Vampire， 所以安啦虽然结束在这里，但是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

然后番外是一个伪HE的故事，也没有走到结局，但停留在了比较好的节点（如果能一直停在那个节点，对Alex来说应该很幸福吧），是粮票不可的彩蛋哦

总之这个故事结束啦！谢谢大家的观看！